摘要：见扬雄可不是容易的事情。扬雄是天子身边传达诰令的给事黄门伺郎，官儿不大，责任重大，而且长期不离宫廷。董钧打听到扬雄的住地，前往拜访，首次去吃了闭门羹。扬雄官儿不大，又没雄厚的家底，而且喜好杯中之物，俸禄除了基本家用，所剩无几。扬雄乃不惑之年才到京都谋事，没有财
见扬雄可不是容易的事情。扬雄是天子身边传达诰令的给事黄门伺郎，官儿不大，责任重大，而且长期不离宫廷。董钧打听到扬雄的住地，前往拜访，首次去吃了闭门羹。扬雄官儿不大，又没雄厚的家底，而且喜好杯中之物，俸禄除了基本家用，所剩无几。扬雄乃不惑之年才到京都谋事，没有财产，俸禄不高，连个府邸都没有，只好住公寓，请不起佣人，也没有妻儿老小，所以董钧初次登门，扬雄家没人，铁将军把门，半日不见动静。上午没见着，下午又去，直到日落西天，还是不见扬雄归来。问左邻右舍，扬大人什么时候在家。回答说，那可说不准，很多时候左邻右舍都难得见他一面。为啥呢，因为扬大人喜好杯中之物，公干晚归时，大都要去饮几杯，醉了才会归来。早上往往又起得颇早，锁了门就去公干了，所以难得见他一面。董钧想，恐怕只有等了，等到夜深了，扬大人终会归来。
于是，董安陪着，主仆二人就在扬雄门口干等。天黑的时候，董钧感到肚子饥饿，叫董安去买点什么吃的来。董安跑去一家小食店，买了几个烤饼，向店主借了个水罐，要了半罐清汤，主仆就在街边吃了起来。饼子还没吃到一半，一帮子巡逻的官兵走了来，问董钧主仆这是干什么，为什么夜不归宿，董钧解释说在这里等人，官兵问等人，等什么人？董钧说等扬雄扬大人。官兵说什么羊大人马大人，没听说，快快回家，太晚就宵禁了，抓你去大牢过夜！董钧心想，这些人怎么不知道扬雄扬大人呢？也难怪，扬大人是皇上身边听差的，一般的官兵不一定知道。不好再在这里老等，真要给弄去大牢过夜就很不划算了。于是叫董安归还了水罐，主仆二人只好无精打采的离去。
走在路上董钧想，自己这是怎么了，真是有点莫名其妙，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就拜访扬雄呢？假如自己射策得中，等到确定在哪里供职了，再找机会拜访也不迟嘛。万一射策不中，恐怕也就没脸去见人家扬大人了，见了能说什么，一个射策不中的愣头小子，扬大人肯定是瞧不上眼的。之前确实想过如果射策不中就去拜扬大人为师，问题是人家扬大人给不给脸，万一不给脸，就只能自己讨尴尬了。
董钧想，自己急急的想见扬大人，骨子里是想揭开王莽是什么样人的疑团。可是扬大人身在宫中，也许天天都与王莽大司马见面，而且还要不断传递大司马的政令，大司马有什么举动，扬大人可能一清二楚。但是扬大人会一五一十的把大司马的根底抖出来说给我董钧听吗？我董钧算是什么，愣头小子，什么都不是，扬大人岂能随随便便就透露宫廷里这事那事呢？
这般思考后，董钧不打算再拜访扬雄。离着客栈还有一段距离，董钧脑子里关于王莽的疑团老是困扰着他，也许回客栈又得失眠了。想想酒能使人发困，正好肚子又饿，就叫董安，看看哪里有夜市酒店，去小酌一杯。董安四面瞧瞧，远处真还有个没有打烊的店招，像是夜宵店。于是走过去，进了店，拣了个座，喊了酒菜，主仆二人就喝了起来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五十好几的汉子一头走了近来，店小二急忙迎上去，恭敬道，扬大人，你可来了，再不来，我都差点打烊了。那被称为扬大人的人也不多话，随便拣了个座位坐下，有点结巴的说，老规矩，三碗老酒，一碟花生米，半斤猪头，快点。小儿诺诺连声，很快就把酒和花生米送了上来，说，猪头马上就到。那汉子一句话不说，先来了一大口酒，只管吃喝起来。
这边扬大人自顾自吃喝，那边董钧却在想，店小二声称扬大人，莫不就是扬雄扬大人吧？听扬雄左邻右舍说，扬雄大人公干总是很晚醉了才归家，看样子扬大人这是公干完了到这里宵夜已成习惯，要不小儿为啥说在等他呢。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巧遇毫不费工夫。
董钧这样猜想，便叫过店小二，悄悄问道，这人是不是扬雄扬大人。店小二不知道董钧问扬雄有什么意图，也不避嫌，因而大声说，正是扬雄扬大人，要给你引见么？董钧说，不用，我自己上前拜见。说着董钧上前，深深一恭，声称扬大人，学生董钧有礼了！扬雄莫名其妙，说，你谁？董钧说，小子董钧，字文伯，蜀郡资阳人，前来京都射策应考，今日闲来无事，曾到府上拜访前辈，前辈公事大忙，侯了一日不得而见，岂知三生有幸，居然在此得见大人，请大人受晚生一拜。说着董钧就跪倒在地，磕头而拜。扬雄忙把董钧扶起，说这么说我们就是同乡了。你自我感觉射策怎么样？董钧说，自己感觉良好，只是不知运气如何。扬雄说，自己感觉良好就有希望，那就等着张榜吧。董钧征得扬大人同意，叫店小二把碗筷端到扬雄一张桌上来，三个人推杯换盏，继续喝起来。扬雄说，他已离家十几年，偶也回去，这几年没回，不知蜀郡这些年天年可好。董钧有问必答，凭自己所知，讲得头头是道。扬雄说，小子才气很好，看来射策一定得中。董钧自谦，说还请前辈多多关照。酒到酣畅之际，董钧把话题拉到宫廷中去，希望探听到一些宫中事务，但是扬雄却每每在董钧提及时就举起酒杯喊喝酒喝酒，因而总也没有满足董钧探听的欲望。喝到最后，扬雄说明日还要公干，不再喝了。董钧就叫董安抢着结算了酒钱，送扬雄到了寓所，然后主仆二人才醉醺醺的回到客栈安歇。
一夜无话。次日天明，董钧主仆吃了早饭，想想昨夜晚虽然与扬雄巧遇，却没有达到解惑的目的。董钧心里头仍然是疑团重重，老想着找个地方、找个什么人解开心中疑团才能释怀。思来想去，董钧突然觉得有地方去了，叫上董安，出门而去。董安满脸茫然，也没多问，跟着董钧左拐右拐，来到那日看见那老妇人的街巷，董钧叫董安买了些水果点心，来到了老妇人的家。老妇人见是前日的董钧，非常激动，说董钧这般好心，必定贵人保佑，必定高中。董钧说了一番客套话，慢慢的把话题说到老人的儿子。老妇人一说起自己儿子，心就颤抖，泪水也来了。董钧觉得老妇人儿子在公孙将军府上做事，必定知道不少朝廷内幕，于是就试探着问起老妇人儿子在公孙将军府上公干，都知道将军府里有些什么规矩，进而引申到朝廷，说着说着，老妇人就讲起了朝廷的许多事情。董钧听来，简直是天方夜谈，不可思议。原来，老妇人并不是普普通通平民百姓，她先夫也是朝廷一个小吏，后来儿子也在将军府上谋事。老妇人常常从先夫和儿子那里听来许多关于朝廷的事情，今天董钧问起，老妇人见董钧不是什么歹心肠的人，就前前后后、拉拉杂杂的把自己知道的朝廷奇闻全都抖了出来。
老妇人说，这大汉江山，已经是摇摇欲坠，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转手他人了。老妇人说，想当初我先夫也是个风风光光的人。哦忘了告诉你，我先夫叫刘任，说起来也是当朝天子家门，先皇成帝时候黄门侍郎，宫廷事情知晓很多。先夫经常回家讲起宫中趣事，有的听起来确实有趣，有的听起来却触目惊心。老妇人说，说起来大汉江山也是从成帝那儿开始摇晃起来的。你想想，成帝好端端的做皇帝，皇后对他巴心巴肝，他却偏偏爱上一个舞女赵飞燕，爱上赵飞燕也没什么，偏偏还爱上赵飞燕她妹子，爱上赵飞燕她妹子也没什么，皇帝嘛，后宫丽人成千上万，他喜欢谁就是谁，没人说三道四。成帝喜欢赵飞燕姐妹，谁也不敢说什么。也不知道赵飞燕姐妹给成帝灌了什么样的迷魂汤，成帝居然要封赵飞燕皇后，那时候已经有个许皇后了，还封什么皇后嘛。先夫那时候说，乱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。成帝决心要封赵飞燕皇后，天天缠到皇太后王政君。你晓得王政君不？王政君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，当年是成帝生母。成帝要封赵飞燕皇后，皇太后王政君被缠得没法，就同意了，却把许皇后给废了，打入冷宫。说起来许皇后也不守妇道，后来跟皇太后王政君的姨侄儿淳于长乱来，你想想，许皇后虽然被废黜了皇后的身份，但是毕竟还是皇上的老婆，怎敢和大臣乱来呢。成帝晓得了这个事情，许皇后当然就没好果子吃了，就被赐予服毒自杀了。
老妇人说，成帝天天爱赵氏姐妹，确实是爱得发了疯，疯到不顾自己江山的地步。听说，赵氏姐妹没得生育，还说，赵氏姐妹自己不承认没得生育，就去和仆人、和下人乱来，希望怀上身孕，但却还是没有怀上身孕。成帝不是窝囊废，他是有生育的。成帝先给一个姓曹的宫女做上了孩子，宫女把孩子生了下来，照说这个孩子就是皇帝宝贝，将来就该做皇帝。鬼晓得成帝怎么想，居然喊一个叫籍武的人去把孩子杀了，籍武哪敢杀皇上的儿子，整死也不敢去杀孩子。成帝却敢。他叫人给曹宫女送去毒药，逼得宫女和她的儿子一起服毒而死。
这还不算，成帝后来又和一个姓许的美人有了一个孩子，这个事情被赵氏姐妹知道了，就撞墙寻死觅活。啥子意思，想想如果许美人的儿子长大了，肯定要做皇帝，许美人就是皇后，赵氏姐妹没得生育，还能当皇太后不成，所以赵氏姐妹就寻死觅活的，说啥子死了算了，死了好让皇上宠幸许美人。皇上哪里舍得赵氏姐妹，为了赵氏姐妹不寻死，皇上居然借口要看儿子，把儿子弄进宫中，活活的把儿子给闷死了。你说皇上啥心肠呀，居然就下得了这样的手！
老妇人说得头头是道，董钧主仆听得毛骨悚然，皇宫里居然会出这样的奇闻，真是闻所未闻。老妇人说，皇宫里怪事多啦，闻所未闻的事多啦。老妇人说，成帝喜欢赵氏姐妹，赵氏姐妹毕竟还是女人，更是美人。成帝死了，他的侄儿刘欣继位，就是哀帝。先夫时常来家说，哀帝年轻有为，想把江山打理好，偏偏好笑的是，哀帝居然喜欢一个叫董贤的男人。喜欢到啥子程度，简直没法形容。两人天天同床共枕，好得来不得了，给董贤封了最大的官——大司马，后来居然还想把江山让给董贤，你说好笑不好笑，居然要把大汉江上送给一个同性恋人！更有好笑的是，哀帝还在自己的坟头旁边给董贤修了坟，说是在生要同床共枕，死了也要相依相伴，你说说，你说说这算哪门子事情。成帝混球，哀帝更加混球，这下好了，有人就钻他们混球的空子，把个大汉江山整得摇摇欲坠。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，那就是当今大司马王莽。天底下都说王莽好，好个屁，那全是装的，骗人的！先夫和他身边的人早就看得非常明白，说王莽为官就是一个子——“装”！他平时对人谦恭无比，礼节下士，好像每个人都是他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。他常年只穿粗布青衫，妻子则打扮得像叫花子，什么衣服破穿什么。王莽杀了一个儿子，很有才也很有远见的另一个儿子也被杀了，儿媳有身孕，王莽特意关照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，生下来干嘛呢，母子一起杀！王莽这么残忍，可是他却说，他这是大义灭亲。王莽是什么心肠，简直蛇蝎不如。天底下母子连心，可是王莽却把母子隔离，不让母亲见儿子，而且这个儿子还是天字第一号的皇帝，王莽居然敢于把皇帝和皇太后隔离开来，你说，这算哪门子事情？
老妇人说到气愤处，不停的“呸呸呸呸”，好像在对她憎恨的人吐唾沫。董钧想，王莽确实太可恨了，如果射策得中，在这样残忍的朝廷中公干，真不知怎样过日子。说不准也像老妇人儿子，一不留神就给定个什么罪名，打入死牢，这辈子就连回家的希望都没有了，要是万一死了，说不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，死无葬身之地，那才真的是悲哀。
这样想着，董钧倒在心里祈祷，不要得中。不中，大不了就是回家遭人白眼，总比将来身败名裂强。正在暗暗祈祷，忽听门外有人喊，董钧在吗？董钧一听，是哀章的声音，忙奔了出去，答应在。
来人果然是哀章。哀章说，他去看了放榜，董钧榜上有名，中了，真的中了。他说他没看错人，董钧就是人才，就是得中。他说，之所以找到了这里，是他早上逛街时看见董钧主仆往这巷子里走，当时他想叫住董钧，可是董钧主仆很快就进了巷子，他肚子饿了，赶着去用膳，就没叫住董钧，这阵找来，就是要把董钧中了的喜讯早早告诉董钧。哀章拉住董钧，继续喋喋不休，说他愿意为董钧效劳，愿意给董钧当牛做马。董钧中了，得好好庆贺，他做东，还是去满堂春，那儿酒好菜香，就去那儿。不容董钧推辞，哀章抓住董钧的胳膊，硬是拉起他就往满堂春而去。
来源：妙笔人生